Talia。

weibo:@Talia_栗栗林深
LOFTER已更换账号@遥见月。
但很少再用,因为我写不来。

[曦孤]繁花落尽君辞去

*曦孤only

*原作背景,大量私设。前段是两三个月前写的,有点不忍心浪费,所以后段是才补充上去的,相距较长,有点理解和文笔共同退化,加之时间仓促,大概会非常难吃,慎读。原本设定得有曦月视角的对应篇目,但写不写是运气的事(…

*ooc
















1.


  回来后没出七曜,曦月就跟孤剑说他要出门。


  “我要去这四周转转。”曦月出行向来不带包裹,顶多拿个小袋藏些花瓣和水充饥解渴。“毕竟呆在玉佩里面实在是太无聊。特意跑去城镇,却连人都没有,更别提热闹甚至繁华了。”


  “因为是灵魂之境。”孤剑看也不看他,给自己斟茶,将将一杯倒平攀在杯沿,又补上一句似是而非的嘲讽。“灵魂之境中不是也有梦妖陪伴着你吗,应当算是热闹。”


  “要这样说,你也是陪着我的,那岂不是热闹极了?刀剑纵横,群妖乱舞,血肉横飞。”曦月耸肩应了话,不知有没有继续斗嘴下去的意思。他往孤剑的茶杯那方凑了凑,自然和其主人靠得同样近了些,嗅着香气漫不经心似地开口。“所以我要去这四周转转,城镇,奇景,等等——当然,也可能转得很远。”


  孤剑仍旧盯着自己的茶水,双唇收合轻吹表面。“与我何干。”


  “自然是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不要。”


  曦月摊摊手。“你我在玉佩中少说也有百年了。再者,进入灵魂之境前你就只一共出过四次谷,唯一次去了荆州,一次去了洛阳,就当真对这百年变迁没有丝毫兴趣?”


  “没有。” 孤剑的茶已经喝了近半。


  这是淑女剑从君子剑那里给他分来的一些茶。毕竟,纵使茶叶能保存许久不变味,此行百年已过,即使孤剑贮藏的方法再好也无济于事。江湖有难,临时救急,淑女见绝情谷老住户几乎已经可以说是一副憋得慌的郁闷表情了,连忙好心给了他些茶叶。


  是白茶。该有五六年不曾动过了,保存得很好。不过自然是比不上他以前的藏珍。


  “你不想和我一起去吗?”曦月难得有点无奈地看着他。


  “……”他这次顿了一会儿,不知是在犹豫还是思考。“不想。”


  “好吧。”曦月也不再追问。“那么我就出发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不过,若是有什么事,你可以用玉佩唤我。当然,我不一定会回来。”


  孤剑终于抬眼。


  曦月所说的玉佩正是他们二人的阴阳玉佩。这对曾互为交换的、带领他们通往各自分散的灵魂之境的玉佩,前些日子被君子、无剑还有绿竹拿去一通折腾,竟然有了各持一枚便能隔空喊话的效用,平日也可使用。据称是使声音穿越已经融合的灵魂之境,由一方进入,再从另一方出来,以达到交流的用效。


  当然了,曦月挂在脖颈的还是那枚黑鱼玉佩,孤剑系在手腕的还是那枚白鱼玉佩。


  无剑在把玉佩还给他们的时候,看着他们十分自然地拿走了对方的玉佩,安静地闭上了嘴。


  “难道说这绝情谷还有什么我孤剑一人无法应对的事?”


  孤剑瞥他的视线很快回到了茶杯上。


  曦月立刻明白对方所想,不免几分失笑。“没有没有。那——闲来无事也可以唤我,如何?这样的说法可还满意?”


  孤剑似乎是愣了一下,被那个“可还满意”的上扬语调噎住了话语,半晌才缓过神,却是再明显不过的话题转移。“……再不出发,天色就要晚了。”


  知其所思,曦月也只能无可奈何了。他像是有些无奈、却又在意料之中般咧出一个笑容,一边往外走一边冲孤剑挥手。“多谢提醒,那我就先走——”


  “等等。”


  孤剑忽然抬起头正视着他了。眼中闪烁有微光,不知是因全神贯注还是踌躇动容。


  这让曦月挑了挑眉,还对孤剑会说怎样的话感到几分兴趣。


  孤剑沉默了半晌。累积的话语堆起来,像一只在不断胀气的皮球,只差一点就会被撑爆。


  可惜孤剑最终还是只摇了摇头。皮球鼓鼓的,正在一点一点把内里的东西挤压瘪下去。


  “记得练功不可松懈。”


  结果这是他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曦月愣了好一会儿,轻轻嗤笑出声,随即乐不可支地应答着走出了门。


  茶水喝完了。







2.


  孤剑从此的生活便很简单。或者说,他的生活原本就是很简单的,只是曦月掺进得不容拒绝又天衣无缝,搅得他的日子除了练剑品茗赏花染指甲以外还多了很多可或不可名状的什物。


  还好历经了百年的分别,他们在各自所持的玉佩中都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不适期,如今多少习惯了独自生活。


  毕竟,在一个人彻底溶进另一个人的生活后,双方都是难以相互脱离的。


  你总觉得他就在你身侧活着。


  ——若不是孤剑也心知肚明曦月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怕那人就要提声笑他了。


  默契便是彼此互不言说。


  曦月走了已经约莫有半年。除了同他住在绝情谷的不再是那仅此一人以外,其实也没什么差别。不止君子剑与淑女剑,他还认识了九曲青丝,同样饮茶茹素的二人很快成为朋友。


  “情花日益凋蔽。”捧着茶杯,孤剑垂眸注视着眼前勉强可称的花海,缓缓道。


  九曲顿了顿,似乎是在想象:“不知从前是怎样的景色。”


  这句话让孤剑抬起眼,把视野放得更宽更远了些。他看见目光所及的尽头,因距离过远而化为模糊的烟紫色的花丛随风轻轻摇曳,不觉间便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记起一汪更为鲜艳浩瀚的花海,但不是在太过古早的以前,也不是在哪个有着一身白衣的刀灵最初被花刺扎到呲牙咧嘴没过多久又笑得明朗灿烂的经年里。


  ……那是没有曦月的日子。


  是什么时候?


  他偏过头想了想,没瞧见一旁九曲稍显疑惑的眼神。


  ——是了,在他们身处灵魂之境的时候。


  孤剑得出了答案。


  灵魂之境是依据寄灵者的记忆和心绪构造的。这里的物件基本上不会有变动,除非是玉佩本身受到了损伤,或者寄灵者的心境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所以孤剑能看见的仍旧是现实中曦月曾在的极盛花海,只不过这片极盛花海里没有曦月而已。


  如今绝情谷里的情花开得越发散乱凋零,一点也没了当年的气势。可是孤剑看着这丛情花拥簇,眼前竟然又浮现出曦月的身影,还正是被花刺扎得嗷嗷叫的样子。


  ……真奇怪。孤剑想。


  那是他们初次见面时的情形。剑灵向来以为绝情谷里只有他一人,没成想一日漫步谷中时居然听见了吃痛的人的叫唤声。


  他循过去看,白发少年的手上扎了好些刺,鲜血从尚未拔出利物的伤口边缘渗出来。


  孤剑不是能当做什么也没看到的人。一时他也忘了追究这谷里怎么还有住人,句话不说上去就捏死了曦月的指尖,捻起还未深入的锐刺就拔了出来。


  他没注意到当时曦月弯了眸子稍纵即逝的唇角勾笑,但他后来终是发现了其实曦月根本就不是受了伤会立刻发出惨叫的刀灵,他只会笑着敷衍过去,或者故意叫唤着让人不得不把精力都放在他那儿。


  后者的对象通常是孤剑。


  况且情花刺虽然对常人而言有着剧毒,会因动情思念而越发疼痛直到死去,但他和曦月都是刀剑化灵,也就是说曦月他根本不需要在受伤后天天跑过来寻求帮助……


  这是在初遇的半个多月后孤剑自己发觉的事实。仍是句话不说,他把又装得惟妙惟肖仿佛自己真的命不久矣的曦月一关门拍在了外面。


  在灵魂之境望见花海时,不时浮现在眼前的便是曦月的身影。他可能在为了孤剑的茹素命令采花瓣,可能在为了唬谁而捞着苦果作准备,可能在把玩着他从谷外带回的什么稀奇乐器说要演曲子给孤剑听,可能……


  他总是看见曦月。但其实那里没有曦月。


  这里也是。


  孤剑低头,手心里是枚不再像以前那般光滑整亮的白鱼玉佩。


  曦月说可以随时冲他喊话,顶多不过迟几日才听得着。孤剑当然没有冲着玉佩说话过,可曦月也从没有对他说过什么。


  九曲看了看那枚玉佩,又看了看孤剑,像是懂了什么,云里雾里地便想要去揭开对方的真实心意:“孤剑前辈,是在想曦月前辈吗?”


  孤剑一愣,回过神来。


  “……不。”


  说不清是因为心虚或是别的什么,孤剑蜷了蜷手指,把玉佩重新收入怀中,视线游走几番,降到茶杯微泛波澜的液面。


  “以前的情花开得极好,数量多,质量更高,如果做情花茶,口味也会比现在更好些度。”


  他想,也许自己被花刺扎了一下的话,曦月应该也会到他身边来的。


  ……这也太幼稚了。







3.


  孤剑平日里没什么事要做。以往他在白昼不过是休养生息,余下的时间和寻常的闲人没什么分别,看书,品茶——除了染指甲,和无月之夜里的练剑。


  如今也无甚相差,只是谷里多了些不是曦月的人,偶尔同他有所交集。


  倒是一天突然兴起,他随手种下了一粒情花之种。不知是撞了缘还是天意如此,过了些时日孤剑发现那处空地竟然生出了短芽来。一个不成打算也毫无把握的念头从他脑中浮出,或许他也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做;可次日他还是立即着手就寻找搜整了许多情花的种子,几分笨拙地埋了好一块稀稀拉拉地覆着情花残瓣的壤地。


  他觉得他不是因为想要重回那片情花盛华的绝情谷才这么做的。但不知不觉他的日常里还是多了每日的查看和照料植作,那片嫩种竟然也在他的悉心照顾下有好些都争气地探出了新绿的头来。


  孤剑心里又多了份柔软;尽管他每日去花地里查看时总是副无表情的冷淡模样。


  就这么勤勤恳恳、又有点稀里糊涂地,第一批情花成功地开了六成。


  花海虽然仍旧不如以前那般壮观,却好像是已经多了一寸颜色,开得他湛蓝双瞳透出的淡漠也浸透了温软柔和。


  一年了,曦月仍旧杳无音讯。


  孤剑不愿把私事拜托给别人。他已经多少通了几分人情,因为他不得不亲自出谷购茶置物。无意时他曾看到过一居书屋,买了些本册回来看,瞧见植作时眼神稍亮了亮,他想或许他能让花开的几率更高一成。


  可是他并没有成功。新的一批播种虽也长出了新芽,却好景不长,好些株情花都从叶片侧脉间变黄,后逐渐转褐。自叶缘起上蜷的夸张干竭似是枯死,叶脉却仍保持着葱色。没过多久,叶片从下向上逐渐黄萎,不仅再未结果,甚至连花也不愿开过。


  孤剑弄不明白原由。今年他种的花只开了三成,他不得不去查看了那本书。昼夜不歇地搜寻着答案,那册奇厚的记录里关于情花的记录却只有寥寥一笔谈到了那谷中人皆知的毒性。他想不透原因,他想到了曦月,他想问问曦月,因为曦月那不知究竟见记了多少东西的脑子里总是能转出份答案,用他轻快明朗的声音夹着戏谑调笑全盘托出。


  孤剑把白鱼玉佩放在了手心里。他定定地注视着安静躺在其中的信物,思绪万千。


  他最终没有出声。


  孤剑总有一种如果自己不让这片花海重新散发生机曦月就不会回来的错觉。可是他对自己解释的理由,还是“因为曦月同样没有叫过我。”


  已经过了两年。







4.


  第三年的花开时候,孤剑仍旧没有等到灿烂浩瀚的情花之海在眼前铺展开。甚至可以说这一次他的培育比上次更加失败,而原有的情花,也不可避免地越发衰败起来。


  淑女也是喜欢着情花的。女孩子终究是在某些方面能够观察得更细致一些,她客客气气地递给孤剑一杯茶,绽开特有的爽朗微笑。


  “不必自责。那些年来你和曦月不在,当是不知道这绝情谷的情形。情花很早便开始凋敝了,应是天时和谷内环境变了的缘故,想来是不可避免的。”


  孤剑一时答不出话,淑女便又眨了眨眼睛作出句补充。


  “兴许我们可以种新的花,更适合生长的。”


  孤剑稍稍地勾了勾唇角,但他知道自己始终介怀着什么。


  就算他不说,或者他自己都不清楚,淑女也偷偷地作出了揣测猜到了几分。她想过要不要写信给曦月叫他主动一些,可曦月身在何处她都毫不知情;她也想过要不要趁孤剑不注意用那枚玉佩代他喊话,叫曦月回来,可孤剑随身戴着玉佩,毫无拿来独用的机会。


  结果计划总是行不通。行不通,便拖一拖,这拖一拖便变成了一拖再拖,时间一长,她就给忘了。


  直到有一日出谷,她从熟悉的店家掌柜那里收到了一封信,说是寄往绝情谷,交给淑女剑,再要她转交给孤剑。


  真是大费周章。不过孤剑出行倒也是不透姓名不透来处,弄得这么复杂,想来也没错。


  而当封信,当然是曦月所写的了。


  不知怎么,淑女的心情好上了许多。她哼着街头传得正广的戏场新曲,回谷把信留在了孤剑门前。


  孤剑看到这封信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没太多地去想这封信是怎么来的,但肯定是曦月给的无疑。他没注意到自己心头一瞬而压在内底的兴奋,无声地拆开外纸,就着日光读起内容来。


  其实信里没什么值得一提的要点,连寻常的经行感想也片句没有。曦月留下的只有熟悉的字迹和干净的短语:“近日在姑苏闲玩,有趣得很。”


  孤剑没去追究他写的有趣是真是假,纵使他们心意相通多年,透着墨迹,他如今竟然找不到话起的由头。


  况且既然能够通过喊话来传递消息,曦月又为什么一定要依托信件呢?


  他心绪乱了。但他并不知情。


  他也没有去寄信作回应。他想,应该是自己不知道曦月具体身在何处的原因。


  孤剑仅仅维持着自己的日常,再添一份每日徒劳地去照料情花新种的循环。他并不为种植失败而沮丧,他只是觉得这样做起来很自然,已经成为某种未命名的习惯,也许能维持到哪一日曦月回来。


  但这个不成愿景的愿景终究没有实现,因为第六年的花期来临时,绝情谷里再也没有一丛情花能够聚结着盛开了。


  孤剑敞着门窗,闭着眼睛。







5.


  第七年,淑女从谷外购置了些种植的用具;当然还有花种。


  “孤剑要来试试么?我和小君是打算往这绝情谷里种花的。这种花呢,虽然形貌差别得远,可颜色同情花还是很近的,开花的时机也差不多,却好养得很,也无毒,还能食用呢。……叫什么名字?呃……糟糕,这花叫什么名字来着,你还记得吗小君?”


  九曲青丝倒不怎么纠结花名,他只是用冷静的仿佛在看待全新菜品的目光凝视着那袋花种,达成共识般分走了一些。


  九曲独行惯了,淑女也不强求。同在谷内,倒也能算是一起努力了。


  孤剑却犹豫了很久也没能给出答复。


  他知道淑女的意思,他也不想拒绝淑女的好意。可是他总觉得用这新花替代情花是有哪里不太对劲的,莫名的违和感,他道不出个所以然。


  淑女很宽容,说是过几日再来问问他的意见。


  孤剑默然地接受了她的提议,然而这接下来的几日他还是想不太明白缘由——是因为花开形貌不同吗?但远看去,若是颜色相近,这倒也称不上什么违和的关键点,要是能开出从前情花浩瀚壮观的盛势,说不定还比他徒劳地埋种更有复原的效用。


  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还没待他弄清楚原因,淑女就又找上门来了。


  既然不明晰因果,那么也就无从拒绝。孤剑已经想好了要如何收下淑女递来的花种,……虽然或许会显得不太情愿。


  但性情一向豪爽的女子皱着好看的眉显然并不是来谈这个的,哪怕孤剑再辨不出旁人的情绪也能识出来她将要说的必定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会是和曦月有关的么?


  他一瞬间有些出神,但很快又重回了波澜不惊的面无表情。


  “何事。”


  “这……我不知从何说起。”淑女咬住了下唇,表情动作显得仓促又焦急。她似乎在组织语言,半晌却也没能措辞满意,干脆直言直语地道出了自己仅知的事实。“你我都知道魍魉曾横行绝情谷,可时至今日竟然还未完全将之退除。原本它们仅剩了少数苟延残喘,也与我们相距甚远,可我今日出谷又听闻了似是要卷土重来的消息……哎呀,这也不是关键!”


  魍魉怎会又起复兴之态?孤剑正想着以曦月如今的武功定然能保全无恙,却又听见了女子急急忙忙的补充,神色也不由得更严肃起来。“怎么?”


  “我和小君有许久未曾出谷置物了,追溯到前几次也是因为各种原因行途匆匆。”淑女拧着眉,“许多消息便也没能听说到,可这次出去发现天下果然是变了太多。不知原因,原本繁华的地段大多衰落了,新兴起来的城镇数量一点也不能追上从前。这倒是同我们绝情谷无甚关联,兴衰变换是世间常事,魍魉再多也不足为惧,但令人忧心的是,纠斗最近多了起来,规模小小大大都有,参与者还尽是些武林高手。我虽不明白原因,可举例说说,那武林至尊之一,倚天剑,围攻光明顶,断了明教护法白虹剑的元身,圣火令……”


  淑女仍旧在说谷外所闻,孤剑却没再能听下去。他明白淑女的意思——叫他出谷时小心一些。


  可他心底隐隐不安的,却是曦月独自一人在外漂泊。他知道后者武艺一流,也知道后者处事不仅圆滑还狡猾,可魍魉围阵,乱战频发,曦月究竟能做到何种程度的保全自身?若是危险来临,曦月手上虽有自己的黑鱼玉佩,一人却无法发动宿灵法阵,而自己也不可能在曦月唤声后即刻赶去。


  怕是必要时刻也难逃一劫。


  那夜无月,孤剑破例地逼了自己去睡。他知道自己不该为曦月那样的刀灵多想这些无用的事,但思绪终究是思绪,挂念终究是挂念,面对真实到快要能够触碰的情感,没有办法,也不可能去作出反驳。


  那晚他做了个梦。


  是绝情谷。繁花重重,是比许多年前还要早许多年的情花成海,他和曦月都还是年幼时候。他坐在断肠崖边品茶,曦月在他身旁缠弄着他的长发,悠然自若地吃着谷外买回来的饼。


  孤剑一看到情花就能想起曦月。不论是那些开在绝情谷里或盛势或凋衰的情花,还是他臂巾上永不会谢的信物。他好像多多少少参悟到了些什么,因为他发现他们的一生,迄今为止,都和情花息息相关,纠缠不休。


  第一次偶遇,第一次对视,第一次争吵,第一次触碰,第一次刀剑相向……都是在绝情谷里,都是在绝情谷的情花里。记忆里每一处都有花色,每一寸都有花香。


  这也约莫正是他们以情花为立约誓盟的理由,这也约莫正是孤剑始终是想看情花重生的原因。


  而那个正绕着他发丝玩的白发刀灵忽然站起了身,说,他要出谷去一段时间,归期卜定。


  孤剑几乎没有犹豫地猛站起身来转过头,可是曦月年幼的身影就像是蒸发一般,瞬间不觅踪影。


  孤剑惘然若失地注视着那片开得正盛的花洋,觉得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缺陷脱落,又有什么东西在填补新生。


  ——这段梦并不完全是梦。曦月曾离开他许多年,那是从前发生过的事实。


  确乎是曦月还小的年纪,当然他也一样。只不过他们那时还没有梦里那般熟悉,左不过是打过照面打过嘴泡也打了一架而已。曦月要离谷,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还特意跑来告诉孤剑这件事,说是看心情决定什么时候回来。


  一去就是八年。


  那时的他们不是搭档,一同经历的事情实际上屈指可数。但他的情绪却硬是自漠不关心变为了浅淡的挂念再转为伴随左右并不出口的担忧,甚至让从不愿意出谷的孤剑头一次穿过了那道淌溪的小径。


  当然,这都是曦月不知道的事。


  清晨终于到了。稀薄的阳光透过窗棂零零碎碎地落进室内,有一小块光斑模糊在孤剑脸上,他睁开眼睛。







6.


  孤剑离开了绝情谷。对他而言的清晨实在太早了,他想了想,没有同一并生活了八年的同伴道别,只分各留下了简短的纸信,带着他从来不会塞多少物什的行囊,还有仿佛永远随身携带着的白鱼玉佩,再次沿溪而行,踏离了绝情谷。


  他到了最熟悉的城镇,乘上了去距离最近的岸口的马车。一路上花了不少时间,坐上船时已经是入了夜。孤剑看着在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思绪放空。


  因为他不需要再多做思忖了。他不需要再想他为什么想要守着那盛开着情花的绝情谷了,他不需要再想他为什么始终不肯先对着白鱼玉佩喊话了,他不需要再想自己为什么能够决定离开原本从未打算离去的绝情谷只身出行了,他也不需要再想自己为什么总是挂念着曦月无法向平日对待旁人一般再左不过也能维持着漠然冷淡的表态了。


  他也不需要再想这段到达姑苏的行程究竟要花多长时间了,他也不需要再想他究竟要怎样才能找到曦月了。


  他摘下环在脖颈间的白鱼玉佩,依无剑许多年前说的方法以两指分开上下轻轻按了按鱼腹,张唇。


  “我来找你了。”


  因为他是孤剑,他是曦月的孤剑,他总能找到他,不论他身在何方,两人相距多远,要花多长时间。


  就像这样,很多事情,其实都是根本不需要去刻意探究它为何会发生、又是怎么发生的。


  因为你本来就知道答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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